17
2009
01

女儿王雯语

我有一个女儿,她的名字叫王雯语,小名画画儿。我这么有文化的人,怀她在肚里的时候就起好名儿了,本来是要叫王闻语的,但是跟她相关的几个人水平层次太低,强烈要求改闻为雯,我选择了妥协。这个女儿是本人30年来最好的作品,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份大礼。

其实28岁以前我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骄傲,霸道,幼稚,张牙舞爪,大脑没有发育成熟,跟另外一个大脑没有发育成熟的人,我的老公,缺乏共同语言,孤独感很强烈,很后悔走进了围城。为了挽救濒临破裂的婚姻,我这个黄人当机立断选择了了断自己以扭转乾坤。

我一直认为:有过深刻恋爱经历的女孩,和情感史一片空白的女孩,心态是不一样的;有对象的女孩,和单身女孩,状态是不一样的;恋爱中的女子,和婚姻中的女子,姿态是不一样的;没有做过母亲的女人,和一个妈妈,其心灵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女性,这种情感的动物,在其一生里,必须要经历如此多的角色演绎,方能修炼成一个丰富的可亲可敬的女人。而事实上,不知多少女人在这些角色的转换过程中卡壳了。一帆风顺迈过去这些阶梯的能有多少呢?我就那么混混沌沌的一大步,嗖一下,跨过了青春的河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回过头一看,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这个世界也很好,因为它让我懂得了爱。

当时在妇幼医院住院的时候,我们那个大病房一共八个产妇,九个孩子,因为有一个生的是双胞胎儿子。这对小可怜长得像外星人,两只大眼就占据了脸蛋的一半,奶不够吃,饿得嗷嗷大哭。她们的母亲有气无力的瘫在那,我看一眼就长流一次泪。因为她的老公傻子一样,什么都没有给她的老婆准备,什么都不会做。他穿着保安的工装,一脸的高原红,头发一捋一捋的,垂着两手站在一边,看一眼号啕大哭的宝贝,嘴角流露一丝好奇的笑意,再看一眼凌乱而苍白的媳妇儿,麻木而无奈的眼神。那时候我已有些精气神了,我喂饱了自己的女儿,让她在一边酣睡,自己把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像弥勒佛一样在病床上打坐。我开始无意识的指挥同屋的产妇把挤出来的富余的奶水给这对小外星人吃,一边差遣自己的傻老公送一根吸管过去,让那位妈妈躺着从瓶子里喝水,又说服他老公到楼下的商店破费给孩子买该买的东西。

远在千里之外的我的父母,接到我气若游丝的报喜电话时,反应竟然是失落、伤心,接着就是担心:认定我将有惨烈的下场。因为我生的不是儿子,所以将遭遇到很菲薄的待遇。每每看到同屋的产妇的七大姑八大姨来探视,我就以泪洗面。来客们总是会在屋子里晃一圈,把所有襁褓中的婴儿比较个遍,他们远远的看见我家的这位,就惊呼一声:哟,真好看,瞧那小眉毛长得,女孩吧?

那时候我内心破涕为笑。女孩好啊,以后我挑姑爷,会用挑男朋友的眼光,要一个完美。而那对双胞胎公子才命苦呢,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奶都没得吃,以后读书怎么办,娶媳妇怎么办,除非这对宝贝儿是文曲星下凡,能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

人都说,媳妇都是人家的好,孩子都是自家的好。是啊,自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其实刚生下来的孩子特别丑,皱皱巴巴的像小老头,一个大脑袋就占了体重的一半,她的小拳头放到我的手心里弹珠般大小。眼睛睁不开,睁开半只也啥都看不见,因为还没有视力。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量都没有,就会张开粉红的大嘴干嚎,没有眼泪,不带一丝痛苦的情感色彩,只是出于饿的本能。喂饱了就睡得像一条小狗,随时拉随时尿,让大人忙得手忙脚乱。女儿神态随我,一笑更像我,我的母亲收到了我邮寄回去的照片,打电话过来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可事实上她的单眼皮随他爹,两个大脸蛋随她爹,大脚随她爹,很白的肤色也随她爹。最出众的是她的额头,天庭饱满,印堂发亮,这是独属于她自己的优质基因。

王雯语小朋友虽然出生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家庭,有一双孩子气的父母,但是她享受到的是天使般的待遇。他的父亲会花巨资给她购买可爱的玩物。她的母亲会像幼儿园的阿姨一样带她玩创意:在地板上摸爬滚打一起笑哈哈,做手工,画画,玩双枪李向阳……她刚刚学爬没几天,突然站起来就往前走,走了很远,把全家人吓傻了。从此她就乱蹦乱跳了。现在一岁三个月不到的她能准确发音说很多话,大人的日常生活口令她都明白,并积极参与执行。她小有脾气,很有个性。在小区广场上的同龄孩子堆中,她是个活跃分子,撩撩这位,扰扰那位,吆三喝四。我真心希望她从小就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孩子王。因为我小时候就是。

小时候妈不喜欢我。她喜欢老二,老二是个温吞水的绿小孩,听话。我是黄小孩,自我意识太强,总想着超越、打破并改造现有环境。于是就跟黄色的妈发生冲突。她老说:你的眼睛跟牛的眼睛一样,你的鼻梁怎么那么高,脸长,脖子也长,竟然长成那样……小时候我跟个男孩一样老惹事,被我妈快揍死,一天至少行刑三两回,体罚工具捞到什么就是什么:筷子、扫把、火钳......我现在也老打王雯语同学的屁股,看到那两瓣粉嫩的肉皮肤,我就想拍两下;有时候是真的被她惹毛躁了,刚对她的屁股下完狠手,自己的脑袋就被家人十倍狠地将军了。

初一开始住校生活,一个星期后回到家里,我妈说:我一个星期没睡好。每天傍晚你妹妹在家门口等姐姐等到天黑。

大学一个学期后回家,妈妈摸着我的辫子说:没想到头发长这么长了。

这些细节发生的当时,我并没有太多体会。幸亏我有记性。现在的王雯语小朋友在那无忧无虑的玩啊闹啊,我就一边静静的暧昧的看着她,就常常想起妈妈。她现在身体不好,老生病,膝下无子,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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